小区外面有一家粤式餐厅开着门，兼卖早茶，韩承刷着点餐页面勾勾选选，打着要补回昨晚亏空的旗号替周云绮仗义疏财，周云绮冷眼旁观他那副鸡贼嘴脸，任由他无度挥霍。

刚点完没多久，服务员一脸为难上前半躬在餐桌旁向他道歉：“对不起先生，您点的大部分菜品因为今天还太早，都没有现成的，做菜的师傅也还没来，您看要不要换一下？”

周云绮莫名其妙看一眼服务员，见她脸色古怪，从韩承面前拿过手机一看，除了早茶常见的那些，后面还有一大堆什么木瓜炖雪蛤，鲍贝黑松露，沙姜猪手，锦绣血燕，花胶煲鸡……本地人没有吃早茶的习惯，餐厅早上通常都只会卖些简单的。

“韩——承！你是摆宴呢？”周云绮看完当即变脸，攥着手机怒目圆睁，恼羞微嗔，像个一碰就鼓起来的河豚。

“不是你说要注重养生么，年纪大了还不补补？”他暗自还击周云绮早上对他夹枪带棒的讽刺：“这不都点的滋阴养颜强肾润肺上佳补品么，你看人家慈禧太后，那脸色多红润，一丁点斑都没长，身子骨多瓷实！”

“说得你跟李莲英一起天天伺候过老祖宗一样。”这个人从今早开始就一直油腔滑调，给个杆子就往上爬，毕业这么多年，脸皮倒是越来越厚了。

“是是是，我就天生伺候老祖宗的命，老祖宗，碗给您烫好了——”韩承双手捧碗递到她面前，跟服务员重新划掉了那些花里胡哨的菜品，靠回座位上，安静喝了口茶，又转头看窗外风景。

玻璃另一面的世界格外安静，雾里飘拂着细雨，像薄纱，缥缈细腻，织就一张巨大的网，网住两人隔着桌子一分一秒流逝的时间，隔开窗外车水马龙的喧闹，到最后，只听见心脏的跳动。他以前从来不喜欢雨季，这个湿冷的阴天却令他有些沉迷。

餐还没上齐，桌上摆着一屉水晶虾饺皇，他抬眼看着周云绮伸筷子去夹，自己却没动。

读高中那会儿有一次早自习韩承也给她带过这东西，家里阿姨是南粤人，偶尔会做些老家的吃食。他那次是因为一点小事惹毛了周云绮，所以第二天早上带了保温盒去给她赔罪道歉。

趁着她刚坐下，韩承略不自在地用胳膊肘把保温盒推送过去，身旁的人愣了下，随即厌恶地皱眉瞥一眼他，又给他推还回来，当时他还没来得及再给她重新推过去，那个讨厌的小白脸就跟另一个女生一起拎着小笼包进了教室打断这场拉锯，小白脸分出其中一袋递给周云绮：“你要的那家小笼包，我们俩一路捂着过来的。”女生又把一杯豆浆端给她，叁个人凑在一起边吃边说说笑笑，韩承坐在旁边好像透明空气，无人理会他的存在，周云绮甚至连保温盒里装的是什么都没兴趣了解。

从此以后韩承就特别讨厌小笼包，一股大葱味儿！闻了都犯恶心。

餐桌上电话响起来，周云绮接完电话匆忙着说要走，韩承坐起身想要送她，周云绮却说不用，有人来接她。只一块糕点的间隙，隔着窗，他看见她拎包走进一把伞下，旁边的人看不清脸，她的头顶将将齐到那人的肩膀，两人亲昵地钻进路边停靠的车里，那人还主动帮她拉开车门伸手替她挡住车顶，然后车速渐增着驶离他的视线。

氢气球扑哧一声，被什么戳破了，泄了气，韩承美好了一早上的笑脸瞬间黑下。

他捡起桌上的筷子狠狠夹了块马拉糕狠狠咬下去，大口嚼咽却被噎住，堵在胸口不上不下令韩承莫名难受。

车没他的好，他喝了口汤后得出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