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借口支开张妈妈，洛梦蕊再次站到桃花岛的正中央。

轻抚着树干，她依稀还能记得到木钉钉入血肉的感觉。无论是刚开始的刺痛，还是之后的钝痛，都清晰的在脑海里。

被挖空的桃树，像一个安静到让人窒息的密闭空间，一切都是静谧的。于是，自己的呼吸声，和着血液的流动声就更加明显。最可怕的是，能明明白白地听到外面的声音。有秩序的脚步声，爻道人和张扬的谈话声，甚至还有风儿吹动枝条的声音，花瓣落下的声音。每一样都萧萧瑟瑟，如同哀叹一般。

“桃树啊桃树。”洛梦蕊依靠在桃树下，眼睛不自觉地就湿润了。“我知你不想伤害我，你何尝又不是被我牵连了呢？挖空身体的时候，你也一定很痛吧？”

以自己的额头抵在树干上，想要平息自己的情绪，此时一个画面飞入洛梦蕊的脑海。

一少年眼里含泪，盯着无尽的黑暗，喃喃自语。“师父，我送你回家。你一定要等着我，不要将我忘了，终有一日我会回来找你的。”随着话落，剧痛袭来，少年的全身开始撕裂，面容也因为剧痛而变得扭曲。唯一那一双眼睛，依旧坚定，依旧充满爱意。剥落的血肉瞬间变成朵朵桃花，漫天飞舞。最后，只剩下一颗闪亮亮的珠子，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洛梦蕊抬起头，怔怔出神。“桃树，你是在向我诉说你的心事吗？”

“你看到了什么？”蹲在脚边的虎仙没想到洛梦蕊能够看到往事，所以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她这幅模样。

“你还记不记得，之前在神庙里的那个梦？”洛梦蕊没有看向虎仙，而是轻抚着树干。“我看到那个一心救师父的少年的结局了，他化跌落凡间，化成了一颗桃树。”

“什么？”虎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上。“你会不会看错了。”

“不会的。那双眼睛，我一定不会记错。”洛梦蕊哀伤地说道。“那少年最后不知为什么全身血肉脱离，幻化成了满天的桃花，然后点亮了整个黑暗。”

虎仙没有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到当初的事情，他一样不好过。

可是，装傻充愣却起不了作用。上一次是睡着，她还可以想成是个光怪陆离的梦境而已。但是这一次不一样，她明显感觉到了和桃树的沟通。那是一种诉说，不容她忽视。

“虎仙，这桃树到底是谁？和羽菁有什么关系？”

虎仙眉心突突突跳个不停，他忘了，当初洛梦蕊的鲜血浸染过这颗桃树，加之地君和白菏在此处，受到他们仙力的影响，二者之间可以短时间共情。

没有借口可以讲，虎仙只得将羽菁的事情说出来。

“我前面和你说过，你梦里出现的那对师徒，就是羽菁和她的徒儿。而这桃树，就是那小徒弟的前身。”

“果然。”洛梦蕊心中早就已经猜到了这个答案。“是不是因为《天医本草》，所以我才能感知到他？或者说他将我也认成了羽菁？”

虎仙就差给洛梦蕊树个大拇指了，竟然成功的避开了真相。“什么叫当成羽菁，你明明就是羽菁啊。”虎仙不敢说出来，只能想想。

当然，现在还没有到让洛梦蕊知道真相的时候，所以虎仙对她的解释极其满意。正愁不知怎么说这事儿，对方倒是自己想通了。只要她不将自己和羽菁联系起来，说些陈年往事也不是不可以。

“我告诉过你，羽菁是药仙。”虎仙缓缓开口。“而她的徒儿，原本是一只小桃妖。那小妖还未幻化成型之时，偶尔得见过一次羽菁。心生喜欢，念念不忘。后来，小桃妖努力修行，最终如愿，躲过天雷，变成了翩翩少年郎。”

“小桃妖既然思念着羽菁，定然会去寻她。”洛梦蕊说道，通过刚刚的共情，她已经能够感受到小桃妖对羽菁的深沉的爱意。

“是啊。小桃妖历经千辛万苦，多番打探才知道羽菁是西峡山主，药仙。”虎仙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小桃妖明知自己喜欢羽菁，却不敢说出来。”

洛梦蕊了解小桃妖的想法，就如同她现在的心事一般。就在收到护身符的时候，她便知道自己只怕是对惊飞云存了别样的感情，但两人的差距却让她不敢任由这样的情愫蔓延。

同理于小桃妖，一个是高高在上的药仙，而一个是刚刚化形不久的小妖，这中间的鸿沟，足以让小桃妖退却。

“后来呢？”

“后来，小桃妖就另辟蹊径，拜师于羽菁的门下，成了她的徒弟。”虎仙对惊飞云当时的做法嗤之以鼻，怂货，作茧自缚就算了，还给了羽菁推开她的理由。

“小桃妖也算是用心了。”洛梦蕊怅然，“想来他只是想要靠近羽菁一点点，所以就选择了这么委婉的办法。”

“确实如此。后来，魑魅闯入西峡山，想要吸收羽菁的精血来助自己修行，于是将羽菁困在了幻境之中。见师父遇险，小桃妖为了救师父，散尽全身修为，且以自己的仙缘为代价，破除了幻境，和魑魅同归于尽。”

洛梦蕊回忆起刚刚的那些画面，以及小桃妖的最后时刻，有些同情这两位。世间最难得有情人终成眷属，而最痛苦无外乎阴阳两隔。“小桃妖为了羽菁丧命，想来脱困之后的羽菁，日子也不好过。”

“虽然羽菁得救了，但是她之前和魑魅缠斗的时候被他的噬魂锁打中，神魂不断被吞噬，虚弱无比。再加之小桃妖的离开，羽菁心如死灰，不愿意医治。于是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用剩下的仙力将我封印在了桃树里。直到你的出现，我才归来。”

“羽菁将你封印？”洛梦蕊觉得有些奇怪，“你不是她的神兽吗？将你封印了干什么？”

“不知道。”虎仙撒谎，“我和羽菁有契约，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如此，但我必须执行。”

“那如果不封印你，会怎么样？”

“普通神兽在主人逝去以后，就会陷入沉睡，直到灵魂中的印记全部消失，才会醒来。而我和羽菁签的生死契，她伤我伤，她死我死。”虎仙也挨着桃树蹲下，用头蹭了蹭树干。

“你虽然失去了仙力，但未损伤性命，也就是说，羽菁应该也还活着。”洛梦蕊惊喜，“虎仙，那羽菁一定会找到小桃妖，然后接他回家的，对吗？”

虎仙点点头，是啊，只不过是那怂货小桃妖先找到了人，并且想方设法将人拐回家。